「烏犬排練間」第三十三期：無垠之森
「烏犬排練間」第三十三期：無垠之森
我會被吸引而前往的理由，是其中有幾件作品把薩滿跟戰爭的歷史連結起來。其中「離別社群」中談論到「韓國濟州島事件」與「朝鮮薩滿教神話」中鉢裡公主的關係是非常觸動我的故事。
北美館「無垠之森」（Forest of being Time）展覽的最後一天，我帶著子玲跟女兒脉脉一起去觀展。
我會被吸引而前往的理由，是其中有幾件作品把薩滿跟戰爭的歷史連結起來。其中「離別社群」中談論到「韓國濟州島事件」與「朝鮮薩滿教神話」中鉢裡公主的關係是非常觸動我的故事。因為數年前子玲跟我前往韓國釜山做戲，主題正是發生在濟州島的戰爭歷史。（北美館網站中有語音導覽，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聽一下）
進入展場前，就看見「無垠之森」的策展理念，一開頭就寫下：嘿，你知道什麼叫靈薄獄（limbo）嗎？就是橫在生與死的世界之間的中間地帶。一個模糊黯淡的寂寞地方⋯⋯
一看見 Limbo，我就想起過去玩過的得獎遊戲作品 Limbo。畫面極美，但是那種不斷輪迴的感覺也讓我內心毛毛的。
女兒脉脉看不懂文字，她很快樂的跟著進入展場。一進展場的第一件作品「黑暗的速度」讓她眼睛一亮，她開心的大叫：煙火！是煙火耶！
隨著深入展場，她感覺越來越不妙。除了冷氣越來越強之外，展場內的 limbo 味道越來越強烈，不論是影像裝置還是聲音，都讓脉脉無法待在黑漆漆的空間裡，原本自由在展場探索的她，開始跑到我的懷裡。
「爸爸，我睡不著。為什麼白天看到的東西在晚上睡覺會出現？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展到底在說什麼？」
終於，出現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⋯⋯
那作品叫「魔山」。原本影像畫面是一群人在招魂，脉脉還稍微有一點好奇，直問他們在一張圓桌上手牽著手在做什麼？但隨後一個畫面徹底讓脉脉嚇到：那是一個死去小女孩的臉，兩個眼窩裡都是鮮血，上面放上兩枚錢幣⋯⋯
我一看到畫面，就馬上把脉脉抱離展間。她直喊：我晚上會做惡夢！
果然，當天晚上一躺在床上，她就說：「爸爸，我睡不著。為什麼白天看到的東西在晚上睡覺會出現？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展到底在說什麼？」
我思考很久，才開口問她：
「妳是男生還是女生？」
「女生。」
「那妳知道去戰場的是男生還是女生？」
「男生。但我知道有些是女生，我有看過。」
我心頭冒出冷汗，她到底在哪裡看過？
「那你知道發動戰爭的是男生還是女生？」
「男生。」
「對呀！因為通常男生要別人聽他的話的方法，就是去打別人，誰贏就聽誰的。」
「那這個展到底在說什麼？」
「這個展在說一個公主的故事，她會用別的方法去安慰活著的人以及死去的人。」
「喔？」
「那些因為戰爭而死去的人，也會很害怕。那個公主會安慰他們，這個力量妳也有喔！因為妳是女生，所以妳也會有這個力量。」
脉脉漸漸不怕了，她一邊吸著大拇指，一邊看著我。
「雖然爸爸很會打架，但爸爸沒有這個力量。」
「你也會打輸啊！」
「對呀！但妳會因為爸爸打輸就不愛我嗎？」
「不會！我還是很愛你。」
「這叫做溫柔，這就是女性的力量。這個展就是在說這個喔！」
談完沒多久，她很平靜的睡了，腦袋還在轉的我，忍不住起床滑手機。滑到新聞網頁，看見關於選舉、以及台灣自製潛艇的消息⋯⋯滿滿都在訴說戰爭與恐懼。
看著女兒可愛的睡臉，我盡力不要去想像台灣如果發生戰爭，脉脉會如何⋯⋯否則會換我睡不著。
人類為何要不斷重複這些傷痛的歷史呢？